最后的精灵 – 故事

萨贝赦正站在绞刑架上。
绞刑犯在处刑前都会被套上头套，但他没有。他那碧蓝的眼睛和尖角的耳朵格外显眼。
萨贝赦看向底下的人群，那些人类在高声呼喊。咒骂着又像是恐惧着跟他们不同种族的生物。
其中有一位瘦小安静的少女，她戴着兜帽，咬着嘴唇，紧张地盯着萨贝赦。那是和他拥有同样瞳色和耳朵的菲瑞塔斯。
世界树，处于世界正中心的通天的树。
遥远且高大的树，安静地存在于此。
萨贝赦想着，是我们败了。

萨贝赦已经不记得自己跟菲瑞塔斯隐居于人类之中多少年了。
他们的种族在人类文明发展起来前就存在。
精灵长寿，他们脆弱但近乎于永生。
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学习，他们思考，他们建立逻辑来解释所见所闻的一切。
直到获得了最后一片的拼图——文明的一切只为寻找世界的理——所谓的“神”。
自从神被发现后，精灵的文明就衰弱了。
有的精灵发起“自愿灭绝”，拒绝生育，并“愿我们活得长久并灭绝”。
也许他们就是最后的两位精灵。

人类短命。
在萨贝赦所了解到的历史里，精灵教给了人类石器的使用方式，并期望他们能为日渐衰弱的精灵提供劳动力。
从此人类跟随着精灵的足迹，逐渐壮大发展出了他们的文明，而精灵的数量减少到只存在于他们的神话故事里。
萨贝赦和菲瑞塔斯反而依附于人类的社会而生活。
也许也是讽刺的事情。

文明是有尽头的，这是菲瑞塔斯所相信的事。
经历过逐渐失去族人的痛苦，在漫长的时间后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在必要的时候去促进人类群体的生育。
精灵拥有很多的魔法，但对群体促进生育并不是魔法可以简单达成的事。
凭借萨贝赦和菲瑞塔斯的知识，他们上一站成功隐藏身份工作于首都医院，从医学的技术上提高生育生存率。
萨贝赦谈起从饮食的角度，增加生理激素的方式。
“下一站我们可以去食品产业，如果拥有一定规模的产业，不但可以调控进食，将来获得了知名度，我们还可以发表自己的演说。毕竟我们一直藏起身份干涉，想直接出面说话太难了。”
心思细腻的菲瑞塔斯，却担心起了其他事。
“萨贝赦，关于传播思想，你知道我们一直在做外因的事情，我一直担心从内心深处的原因。”
“你是指自愿灭绝吗？”
“是的。我思考过关于观念的事情，以前人们大多会跟牧师或者占卜师吐露心声并受到影响，最近心理学开始兴起，我觉得从心理学界入手也是一种选择。”
萨贝赦陷入了沉默。
“你所提到的兴起，我也可以多了解一些吗？”
“我们去一趟山另一头的小镇吧，心理学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。我读过了那位先生的著作，很有趣，的确是可以兴起热潮的作品。听说那里也有一群学者在研究心理治疗，我想亲眼看看。”
“那我们看过后再做决定吧。”
萨贝赦同意了。

菲瑞塔斯的担心不无道理，这得说到他们的过去。
萨贝赦本是乡下出生的穷小子，而菲瑞塔斯则是萨贝赦的老师大魔法师库里欧左的女儿，也是大家默认的师门传承人。
在菲瑞塔斯眼里，萨贝赦是老师众多学生中话少的后辈。在萨贝赦眼里，菲瑞塔斯是敬畏的老师的爱子。
最初相识，他们都不会想到今天的样子。

那时精灵一族还蒸蒸日上，正处学术兴起，不同领域的学者都在目标建立一个“集大成”理论，试图用他们自身的学识为世界的一切事物谱写逻辑。
虽然新兴理论出来，又有理论将其辩驳推翻，但大家个个都充满信心，相信着精灵的思考，智慧，终会理解一切。
在学术中，学者们都有难以攻克的最后的难题。
自然学者苦于微观宏观科学的合并，数学学者苦于集合论悖论。
而库里欧左的魔法学中最后的拼图是灵魂学。

魔法是越过自然科学，用抽象逻辑重组物质构成的学术。
而灵魂无质无形，从理论上说并不属于魔法可以干涉的存在。
所以库里欧左作为【第一位干涉灵魂存在】的魔法师引起轰动，闻名于世。

最初的灵魂干涉只是碰巧，萨贝赦记得，在改变精灵族命运的那一天前库里欧左才跟他们学生们说起。
研究新魔法并不是件好差事，也不是件简单的事。大多发现是从偶然开始，用一次又一次的控制变量，像在暴风雪的黑夜中摸寻背后的理论，是劳累孤独又不一定有结果的事。
因为是自己的碰巧发现，也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，又伴随着身为大魔法师的自尊。这些嘈杂的情绪混杂着，投入了绝大部分的人生为寻找这最后的答案。
至今以来带领着学徒是在学习已有的知识，但接下来你们也会自己探索未知。
探索未知是回答一个连问题不明晰的问题，你们也要有能答错的勇气，老师淡淡地说道。

第二天夜晚，库里欧左带着几位学生前往教堂，趁着月色正好，蜡烛的光火也明晰，打算测试新改动后的魔法。
最初实验是拿动物测试，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变化。这次库里欧左把自己作为魔法的样品，想记载最直观的结果，让菲瑞塔斯隐隐担心。
这是必要的风险，库里欧左笑道。
萨贝赦帮忙搬运着烛台，学生们护着蜡烛，各在站魔法阵的一角，大家就位后站在中间的库里欧左环顾了一圈确认，然后闭上眼开始咏唱咒文。
随着咏唱，教堂里刮起了回转的风，火光随着风被吹灭。理应这时风也应该停了，但它却越来越猛烈，萨贝赦睁不开眼。身后的烛台被吹倒，萨贝赦慌忙去扶却被绊倒，摸索着几下才把烛台给搬回。
萨贝赦回头时，大家的样子有些奇怪。菲瑞塔斯在魔法阵的中间扶着倒下的库里欧左，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，而其他的学生低着头在念叨着萨贝赦不明白的词句。
“所以这位魔法师，你是想要干什么。”站在魔法阵一角的师兄朝着库里欧左慢慢地开口说道，他的口气听起来跟平时不一样。
“想要呼唤亡者灵魂的你还是第一位。”在另一边的师弟接着说。
“灵魂也不是永生的，这点我帮不上你，你想呼唤的人已经自己选择了消失。”
同辈们一句接一句地答到，萨贝赦一头雾水，但从心底感受到了恐惧，那是自己不了解的存在。
库里欧左在菲瑞塔斯的帮助下撑起身来，“灵魂的确是在某个地方有存在。”他虚弱的说道，像是自言自语。
萨贝赦想跑去老师的身边，但踩到魔法阵的瞬间，就被突如其来的气流弹开。
“没错，你很接近。我有着世界构造结构的蓝图，但一个个的灵魂，也就是按照蓝图形成的对象，可没有那么多地方全部存着。不过在放下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后，他们也会自己散去。”
你晚了呢。声音从远方传来。
“存着是……什么意思？”萨贝赦呆滞地重复了这个词。
“嗯？”同辈一齐朝着萨贝赦看来，他惊出了一身冷汗。“啊，你还不知道吗。既然是第一次这样对话，那我就多说一些吧。”
从哪里说起好呢。
作为魔法师你们不是已经一直在使用了吗？世界的逻辑。
不过无论是数学家物理家还是魔法师，总有一天会抵达这里的吧。
一切的逻辑，从一开始都已经在那里了，强行执行逻辑遇到错误也是迟早的事。
“……那是指哪里？”萨贝赦追问道。
“哈哈，这位兄弟真是朴实啊，在哪里都无所谓啦。是呢，既然问到了，你觉得会在哪里？”
一个一直存在，存在得理所当然，又静静地注视接纳着所有。大地？天空？它说的没错，的确哪里都没差。
“世界树。”菲瑞塔斯的声音轻声回答道。

树记载着万物的魂，树也会接纳所有存在过的灵魂，而肉体是存储魂的容器。
那就是魔法学的最后一片拼图。

这段关于世界树的记录由库里欧左亲自记载，之后他一个人又做了些什么实验，萨贝赦不得所知。最后留下了阐述“神”的手稿，在一个普通的午后失踪了。
唯一见证了那个夜晚的自己也许可以多做些什么，但他站在菲瑞塔斯跟前，只是低头沉默。
这是萨贝赦藏在心底的愧疚。

从首都穿越群山是海边的小城。
山中气候多变，专业的商队会带上经验丰富的大象作为路和天气的导航。
萨贝赦和菲瑞塔斯跟着商队向海边进发，有的大象拉着货车，有的托着载客。
路途漫长，菲瑞塔斯悄悄跟他们所被分到一头大象聊了起来。
“这位小姐，您能跟我们沟通？”象很吃惊。
“那是自然，不过这还请您为我们保密。”菲瑞塔斯看了一眼萨贝赦。“您有听说过精灵吗？”
“当然！”象说道，”我听说过精灵族的传说，你们会使用各种魔法，还见过了世界的尽头，能跟我们说话也不奇怪。不过出于好奇，我想问问这是一种魔法吗？”
“也不算吧。”萨贝赦接话，“语言里包括着信息，你可以把它当作信息按不同语法加密后的产物。但我们已经理解世界数据中心，像是神的存在，绕过解密加密的方法也是简单的事。我们能藏匿于人类也是拜次所赐。”
“哇，先生您好厉害，不愧是精灵一族。”象很是开心，“你们真的见过神了啊。”
“见到神也不一定是好事呢。”菲瑞塔斯谈谈地说道。
“对不起，这位小姐，如果勾起了您不好的回忆我很抱歉。”象沉默后换了话题，“我们一族有一个传说您知道吗？”
“是什么？”
“据说很久很久之前，一位精灵出现在人类和大象面前，说可以给予智慧，以此为交换为他们而工作。大象和人类都被邀请到了精灵的部落。人类看到了文明带来的便利和未来，大象看到了在次隐藏下的血泪和破坏。最后人类一族接受了协议，大象拒绝并回到了原本的安稳生活。”
不过今天第一次见到了精灵我才觉得这个传说可能是真的呢，象补充到。
“诶，还有这样的传说呢…”
“你们现在为商队工作，日子辛苦吗？”萨贝赦问到。
“如果传说是真的，那现在也是因果吧。”大象感叹到，“我们的族人有的留下来跟人类共处，不需要担心食物的来源。不愿意被饲养的族人往北而去了，那边的树林人类是不会去的。人类的文明也很有趣，留下来的我们说不定可以成为下一代继承者呢。”
随遇而安吧，象笑了。

出了群山，萨贝赦和菲瑞塔斯跟象道谢并告了别。
“萨贝赦，人类所对大象做的事跟我们对他们做的事是一样的呢。”
“是呢。”
萨贝赦回想起了以前刚与人类打交道，跟菲瑞塔斯一起还是学生的日子，那是金黄色的回忆。
“他们会跟大象相处得好吗？”

他们所前往的是一所大学。
萨贝赦和菲瑞塔斯以医生的身份会见了出版书籍的学者。
萨贝赦提出了生理激素也会影响心理的观点，以及生物学跟心理学结合的想法。
学者盛情邀请了他们在大学停留几个月来完善他们的理论。
进展不错。
解决了落脚后，他们去拜访当地的声称在研究心理治疗的组织。
夜晚，那是一个小教堂，彩绘玻璃透过月光在地上留下了魔法阵。来拜访的人不少，熙熙攘攘的坐满了教堂。
一位穿着西装的组织人走上了讲台，静静地，开始了他的开场白。
“感谢各位今晚的到来。自从新的学术出现后我们了解到了心灵的重要性，对自己真诚，我们能发现新的自我。在我们的疗程中，我会说类似闭上眼深呼吸的指示，并希望大家跟随着我念，这些是用于治疗的心理暗示。”
菲瑞塔斯打趣到，“他们还是保留了宗教和占卜。”
当念白开始后，萨贝赦和菲瑞塔斯的脸色变了。
魔法阵和教堂，心理暗示念白。
这不是什么心理治疗，这是用来跟世界树沟通的魔法。

这不是好消息。

坏消息一个又一个来得比想象得快。
小城里不知何时开始流传奇怪的流言，越来越多魔法的影子潜伏在暗处。
研究人类的魔法是当务之急的事情，萨贝赦和菲瑞塔斯为收集情报决定分头行动。
萨贝赦留在了大学便于跟进研究，菲瑞塔斯回首都顺便注册商会。
原本是这么打算的。
萨贝赦提前了四个月看到来敲门的菲瑞塔斯。她眼睛哭得红肿，不成样子，萨贝赦赶紧拉她进屋。
“大象出事了。”
过了半晌菲瑞塔斯磕磕绊绊地只说出这句话来。

菲瑞塔斯原路返回首都，她准备了水果，想再见一面之前同路的大象。
去商队时她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感。
商队里的大象都木楞呆滞，菲瑞塔斯想跟他们谈谈，但在人来人往并不方便。
她拜托商队找到了之前带路的象，好不容易有单独相处的时候，她很关切的问起了象情况。
象的眼睛直勾勾的，看着她又像是看着她背后遥远的什么。
要出发了，商队的人开始吆喝，赶着动物们上路。
象终于发出了声音，不是之前她所熟悉的悠闲的声音，断断续续的音磕绊不成句子，但菲瑞塔斯听清了。
它使用的是人类的语言。
这下她确信。
大象一族的灵魂被改变了。

菲瑞塔斯把额头贴在象身上，使用起魔法辨别象灵魂的状态。
这和她所知的换魂术不同，比起换…更不如说是捏造了灵魂。
菲瑞塔斯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恐惧。
人类的确习得了魂魔法，而其受害者就是大象一族。
去除自我意识，只留下需要的技能和生育，的确是多么方便啊。

菲瑞塔斯接过萨贝赦准备的热可可，却没有心思喝。
她郑重地拜托了萨贝赦，她想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进行换魂术向象问话。
如果菲瑞塔斯的推测是正确的，那现在的象在世界树里。
在她的记忆中象的灵魂样子还很清晰，现在的话，还能找得到它。
萨贝赦沉默了。
所有的后果比他相信的严重很多。
如果换魂之术成功了，之后呢？萨贝赦问。
之后再商谈对策。我们需要知道更多，比如，比如他们魔法的细节，比如换魂后的象有多少的数量，比如他们现在有多危险！
拜托了！
菲瑞塔斯又要哭出来了。
萨贝赦想后悔，后悔他们旅途一切，但面前的菲瑞塔斯还等着他的帮助。
他决定把后悔留到之后，答应了菲瑞塔斯，决定今晚先潜入之前他们去过的教堂进行换魂术。

单纯进行换魂之术对萨贝赦和菲瑞塔斯来说并不是难事，魔法包含的地点，咒文，魔法阵都不过是写出来帮助思考的逻辑公式。
空荡荡的教堂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同样的法术已经烂熟于心，但萨贝赦还是隐隐不安。
他再一次问菲瑞塔斯，月色照在她的脸上，看起来更加苍白。
她坚定地看向萨贝赦，“我已经决定了。”
萨贝赦点起了蜡烛，红色的光笼罩了两人，萨贝赦默念起熟悉的语言，咒文的声响回荡在教堂内，风也随之而在教堂里回转。
语毕，风随火光一同散去，仪式结束了。
月光下的菲瑞塔斯看起来没有区别，她慢慢地睁开眼，第一句话却是，
请马上阻止您的朋友这样做。

突然，四周发生剧烈的震动，同时洪水一样的声响从外面涌进来。
菲瑞塔斯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地上，萨贝赦愣住了。
声音像是防空警报，尖锐轰鸣而刺耳。响声倾倒进身体的四面八方，心脏都被震动。
他需要逃跑，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得立马逃跑才行。
他抱起菲瑞塔斯往外跑。远远看到点着火光的镇民向着教堂方向跑来，他感到不妙。他将菲瑞塔斯藏在祷告室，自己拼命往外冲。
往哪里跑啊，大街上的人都向自己跑来，路过的楼里也接连不断的有人跑出来。
那些人都在喊着同一句话。
那是精灵的语言！
为什么他们会说精灵的语言！
不对，那不是人类说的，跟那时候一样，是借他们之口所说的——
是世界树的意志吗！
很快他就被人群抓到，被踩被揍，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。
“小兄弟，你真不应该触犯我们的禁忌。”

精灵长寿，长寿到永生的程度，萨贝赦并不知道逝者不能往生的禁忌。
难道是世界树按照人类的道德审判的萨贝赦。
世界树为什么选择了人类。
站上绞刑架上的萨贝赦明白了答案。
既然世界树是所有数据的综合，那经历漫长的时光后的现在，在世界树中的人类灵魂肯定比精灵灵魂多太多了，逻辑被修改也是可能的事。
精灵该退出这个舞台了吗。
脚踩着的木板被放下，到此为止了。

随着失落坠落，萨贝赦一下没有站稳，他摔在了地上。
周围爆发出呼喊，四周人群攒动，他踉跄着抬起头，看到了被吊着的自己的身体。
自己的确是已经死了。
惊恐袭击了全身，怎么回事？
他看到了脚边掉落的花朵，那是菲瑞塔斯的头饰。
强烈的眩晕感袭来，他忍不住吐了出来。
那是菲瑞塔斯的身体，他现在拥有的是菲瑞塔斯的身体。
他站起来跑，他拼命地跑。
萨贝赦挤开一切，逃了出去。
留下不停狂欢的人群。

亲爱的菲瑞塔斯，

每每提笔都不知道如何开头，就原谅我的笨拙吧。
在教堂时的法术是成功的，我的确见到了象，世界的逻辑跟我们所认知的不同了，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，请不要自责。
成功换回灵魂后，世界树进行了警告，我作为异族被人类发现并处刑，罪名是最近小镇里越发频繁的各种奇异事件。现在想来他们魔法影响到的可能不止大象一族，不过那时的我已经没有再在乎了。
回想起来你可能一直是在等待着我逃跑，但我什么都没有做，所以你决定跟我换魂。
很抱歉给你留下了糟糕的回忆，一定很疼吧。
我被处刑的结果不是你的错。
也许我是可以逃跑的，但我没有，为什么呢。
我有想用自己的死来平息这场闹剧，但这不是唯一的原因。
我在后悔，
每每想到人类，我都思考文明所带来的利弊，我得出的是利大于弊的结论，所以选择去包庇，去理想化它。
那可能不是正确的回答。
我不想否定我们为人类繁衍而做的一切，我后悔的是没能明白“文明”的这一切。

关于如何绕过禁忌实行换魂之术，我花了一些时间，很抱歉。
我决定让你回来。
你可能会想跟我辩论，但我不想讨论我们两者之间谁更值得活这件事情。
我可以说你温柔，比我更注重情感。但这些不能说服你。
你知道我们谁活下来都是一样的。
我们都已经无法再回到以前那个属于精灵的世界了。
我决定这么说。
因为这是你的身体，我希望能还给你。
请当作是我的任性吧。

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，我成立了个小的商会，书籍的发布也准备得差不多了。商会的会计和学者我做过背景调差，是可以相信的人类。更多信息你翻看我床头抽屉的文件吧。钥匙在老地方。
我的计划会连锁启动很多次死者换魂，如果顺利的话在孤岛的你不会被人找到，但外面会大乱，请多加小心。
这个方法不能拯救大象一族，我很抱歉。

我所答错的问题，你会继续解答吗？
我希望，就算在夹缝之间，精灵拥有的智慧也能继续被时间检验，就像我们一直所做的那样。

你永远的同伴，
萨贝赦

耳鸣逐渐过去。回过神来，萨贝赦正站在行驶的列车车厢中，他朝窗外望去，那是黑色的宇宙和闪烁的银河。
“您来了。”
这个声音萨贝赦听过，他寻找声音走去，是他和菲瑞塔斯见过的大象。
“菲瑞塔斯说您可能会来，”象坐在座位上朝着他微笑。
萨贝赦明白过来，他们正在世界树之中。
“你也在。”萨贝赦有些悲伤。
“是呢先生。”象接着说，“刚刚我见过菲瑞塔斯了，她一直在向我道歉。真是善良的人。”
“我很抱歉，”萨贝赦也忍不住说道。
“您没有错先生，我相信因果。”象回答道，“也许我们一族所相信的与世无争只是一种逃避罢了。只不过。”
“嗯？”
“只不过，先生，您觉得世界会变好吗？”
窗外的宇宙正高速地变化着，瞬息中有星星出现，又有星星走向衰弱而爆炸。
萨贝赦闭上了眼睛，最后开口说道，“交给时间吧。这个宇宙诞生了文明，文明会自己沉淀并筛选的。”
“那还是……有些寂寞呢，”象像是对着自己说道，然后又恢复了最初萨贝赦见过的精神的样子。
“能见到一面您我很开心，”象向萨贝赦行礼，“我该下车了。”
“你要去哪里？”萨贝赦问。
“我会回族人的身边，先生。他们在等我。”象回过头，“先生倒是准备什么时候下车呢。”
“那我们是时候告别了。”萨贝赦站起身用精灵一族的方式回了礼，“我想我还不会下去，我会在这里等菲瑞塔斯。”
“是吗。”象笑了。“那祝您好运，先生。”

送走了象，萨贝赦回座位坐下。
萨贝赦看着来往的旅客，好似跟菲瑞塔斯度过的那些日子。
窗外的景象瞬息万变，无穷无尽。